张旺财家的春天
老婆大人让发的红包,说不发就揍我,我也没办法呀!还说没人领也要揍我,我好无奈!!!
有时,并不是你在金钱物质上能得到什么多大的东西,人生就能春光灿烂的不得了,而从另一种角度去直面人生,倒是精神上如有一种神清气爽的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你、充实着你,你同样会过的有滋有味,那怕屋漏连绵雨、那怕沉舟千帆过等等,难道不是吗?!
七八月份间的天气是异常闷热的也是变幻莫测的,随时随地就会有一场惊雷并带下一阵令人厌烦不堪的阵雨来。要么干脆不要下,要么就给我下大一点!这不,刚才一阵猛雷闪电,雨点大的吓死人,却连地上的灰尘都没来得及下湿掉,雨就停了,弄的天气更加地闷热,闷热的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张旺财浑身汗水潸潸,心里也烦躁极了,这会儿在车间里打包发货,心里却在挖空心思地盘算着。大儿子考上了省城里的大学,小儿子考取了市里的重点高中,村上人都眼热哦,直夸俩孩子有出息。
可,可两儿子都争气,却自己不争气,为啥,是没本事挣钱,就连儿子们的学费到现在都还没有着落,你说心情能不烦躁吗?!想想要着急上火,这节骨眼上老婆摔断了腿刚出院,还要后续治疗。自己在连襟的厂里上班,工资也没多少。本来老婆好好的,两人上班省吃俭用家里开销再供两个孩子读书也马马虎虎凑合,这下倒好,老婆下班回家割羊草不小心滑了一跤又摔沟里的一块石头上,竟然跌断了大腿,眨眼,一万多元钱就交进了医院。
旺财怎么办呢?要不,先向连襟、小姨子开口借点,他们大小还开着这个有百多号工人的箱包厂。待这念头刚一上心,马上就被自己否决掉了。前些日子,听小姨子刚哭穷,说厂里这个月的工人工资还要等贷款到了才能发。偌大的一个老板娘,姐姐住院送去了二百元钱就完事了。说姐啊,现在厂里困难,实在没闲钱,资金周转不好,不瞒姐笑话,这些天食堂里的菜金还是厂里卖纸板箱凑的,一家不知一家苦,看我家外表是老板,其实比黄连都苦。要不是老婆话头叉开及时,估计小姨子会哭出声来。
旺财透过二楼的窗户有点失神地望着对面居民人家冒着青烟的烟囱,那一缕缕飘渺迷幻的轻烟袅袅上了没有半点风丝层云的天空,思绪断断续续而无法连贯起来,干活的手也停了下来。突然,眼前扑棱棱飞过一只鸽子惊了他一下。赶紧,还要赶时间打包,小姨子来催过好几回了,姐夫你倒要快点,晚上还要抓紧发车,这是外贸的包,误一天要扣好多美金!今天还要加班,旺财只能边干活边梳理着心里的人选来。要不,还是去四姐那里开开口。姐夫做乡村赤脚医生,应该是有些积蓄的。弟媳住院,四姐送了一千元,在亲眷里面也算是不小的数目,应该是算帮大忙了,但这回再开口也怪不好意思的。
哎,只怕人穷志也短,但就一刻的气馁,旺财却斩钉截铁地想,两个儿子的书无论如何是要念的!想起这两个儿子,旺财可来了劲,从小到大,读书从来不要过问,两个小子得的奖状把家里的石灰墙都贴满了,就如春天里生机勃勃、鲜花烂漫的美景。也真奇怪了,我们夫妻两个加起来读的书也才六年级,估计应该是老祖宗帮忙,请文曲星路过,暗地里撒下些聪明丸让儿子们享用,要不儿子们不会如此聪明。旺财捶了捶酸痛的臂膀嘿嘿地偷笑了起来。
旺财下班了,夜空中开始有丝丝缕缕的云层,里面星光闪烁,朦朦胧胧的淡月在跟着旺财似得。跟着好,我才不孤单。月亮走,我也走,咱们同过小桥头,多么浪漫的景象呢!
吱吱嘎嘎的自行车声响在田野里悠扬,青幽幽的禾苗散发出的清香会漂洗去人一天的疲惫。起风了,天凉快些起来,舒爽扑面纯纯的田野之风让旺财浑身臭汗绑着的工作服慢慢地就干了。他仍然在思考着问题,夏天闷热,农村病人多,姐夫每天要忙的较晚些,应该现在还没睡吧,我就拐个弯去看看,为了儿子们的前途低声下气点也不低等到哪里去。禾苗田间的机耕路尽头一拐弯就上了一条通往四姐家的宽敞水泥路,没多时,旺财就到了四姐家门口。
四姐、姐夫还没睡呢,也辛苦,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正在洗漱着。见旺财来了,招呼着,弟弟啊,这么晚了还来啊,弟媳妇没事了吧,现在来有什么事吗?
旺财挖了挖后脑勺有点涨红脸说,姐姐,姐夫,你们也是知道的,你们这两个侄子都比较争气,就是你弟媳妇这次住院把家里的一点积蓄都用光了,孩子们的学费到现在还没有着落,想请姐姐、姐夫再帮些忙!
啊呀,弟弟,我们现在也困难了啊,你外甥城里刚买了房子,乡村人看病还多有欠账的,目前还艰难的很,你姐夫批药的钱都快周转不过来了!
听四姐这么一说,旺财有些泄气。
四姐见弟弟脸色不怎么自然,就说,我指点你一下,到三姐家去看看,你几个外甥女在城里做生意,条件应该不错。虽说你和三姐以前有些矛盾,毕竟是自家人,那会记仇呢,孩子念书是大事,就低调点去一趟吧,我再在电话里帮着你说说,你看怎么样?
旺财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嗯,我考虑考虑。若干年前的事立即涌上了心头,娘过世的时候,有一笔六千多元的钱,放他这里说让他掌管操办丧事,到后来丧事办完,三姐竟然提出要查账,那些个外甥女还帮着闹,硬说他贪污了钱。我的个奶奶啊,为了这些钱,都是亲人,就是全给了弟弟又有什么事呢?搞不懂,真搞不懂,亲兄弟,明算账,并不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旺财差点气得要吐血。向她们开口,亏四姐想的出。哎,要不咋办呢,活人总不能让尿给憋死吧?!
从四姐家出来,旺财更像漏了气的皮球。夜空阴沉了下来,星星月亮都给当空灰灰的云层遮盖的要想找到一粒都没有。西边的天空有闷雷阵阵,由远及近,黑压压的乌云也气势汹汹地推了上来,风呜哇呜哇张扬开了,伴随着电闪雷鸣,一片片的禾秧像层层惊慌失措的波涛一样翻滚着,沙沙,沙沙响彻在田野的上空。旺财拼命蹬着自行车往家赶,总算还及时,到了家,劈头盖脑的雨点就疯狂地倾泻了下来。好雨啊好雨,快个把多月没下这么大的雨了,高坡上的庄稼都要干死了呢!
旺财,你怎么才回来?老婆秀芳关切地问。
哎,不要提了,提了闹心,今天加班,下了班去四姐家想开开口,谁知比我家还穷,还出什么馊主意叫我去那些个势利眼的三姐和外甥女那里去通通气。你讲我能去吗,你妹妹么说也没钱,一个个办厂的办厂,行医的行医。现在办厂会没钱,现在行医会没钱,钱都到哪里去了呢?我估计就是赖着脸皮去三姐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她们千幸万苦赚来的钱,都要掂量掂量着用,要是借我们,万一还不起,不都打了水漂?!耶,这两个孩子呢,怎么都不在家?旺财有点奇怪,平时在家早迎接了出来。
你说孩子啊,孩子和他们的几个同学一起到城里餐馆打零工去了,说干一个月好挣一些钱补贴补贴学费呢!
听了这话,旺财觉得嘴角咸咸的,鼻子也塞了,有点说不出话来。
旺财你怎么啦,没事的啊,哪有过不了的关,你有这两个儿子你担心什么呢?!其实秀芳自己也早已泪流满面了。
为了孩子们,旺财豁了出去,决定请假去城里走一遭试试。
旺财还没怎么进过城呢,三姐家的门东西南北还搞不清,幸亏四姐给了他详细的地址,总算摸上了门。
三姐见弟弟难得来一趟倒感觉惊喜加意外的很,赶紧要去买菜招待弟弟。弟弟啊,你难得来城里一趟,今后进城有什么困难你尽管来好了,这些年你几个外甥女混的都不差哦,房子买到车子,待我也好,我现在也享福了,有空就和你姐夫在家里帮她们接送送孩子,再到公园里去跳跳舞,身体也棒的很呢!话语里洋溢着一种不分场合的自豪。
旺财打断了三姐的话头,直截了当地说,三姐,你两个侄儿都考上学了,这次你弟媳住院又花了不少钱,学费还没有着落,我来是想请你们帮帮忙的,能否先借些钱给我应急应急。
三姐一听,弟弟原来是要来借钱啊,赶紧调转了话头。哦,我和你姐夫是没有的啊,也要靠她们养活,她们做生意归做生意,风险也大,有时账收不回来也麻烦的不得了,估计手头闲钱也没有多少,二丫头刚买地皮造了一套别墅,也欠了些账。要不,我和你姐夫省下了这个月的伙食费有七八百元钱,你先拿去凑凑数好吗?
旺财失望了,也忍不住嘲笑了一句,三姐啊,七八百元你给了我,你这个月吃什么呀?算了吧,你也别忙了,我走了,我其他地方想想办法吧!说完,旺财头也没回地就快速走出了三姐家不知南北的大门。
三姐在后面直追,弟弟啊,钱拿去啊,弟弟啊,钱拿去啊!
旺财只留给三姐一个越走越快的背影和一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话,三姐你留着用吧,我不是叫花子,我会想其他办法的!
如血的残阳涂抹在忽近忽远的天边,一点点隐入渺渺茫茫的暮色。旺财萎靡不振地回来了,精神极其地倦怠。
秀芳心疼地问,旺财,你怎么才回来呀,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
旺财摇摇手说,秀芳,你给我去煮几个鸡蛋来吃吃,我现在没力气,让我赶紧躺一会。他接着哆哆嗦嗦地从裤袋里摸出一个纸包交给了秀芳,这里是一千五百元钱,你拿好了,总要先把老大的学费和生活费凑齐了,我不相信我就过不了这个坎!
旺财,你这个钱是哪里来的啊,按道理你三姐她们要是能借给你也肯定不止这么多啊,你给我说呀?秀芳急了起来,你、你进城后是不是......。
秀芳你别说了,你赶紧去煮鸡蛋!旺财有气无力地哀求秀芳似的。
秀芳嚎啕大哭起来,旺财,你是不是去卖血啦?秀芳听说过这样的事,抽了血要吃鸡蛋补身子。
旺财不否定也不肯定,但眼神里依然隐露出的是一种万分的坚定......。
秀芳边抽泣边去了灶间,不长时间,草鸡蛋的味香夹着柴草的清香弥漫了开来。
秀芳,你可千万不能乱说什么,要是让孩子他们知道了会有心理压力的!
嗯嗯,秀芳在灶间答应着。旺财,上午你堂弟阿根听说你要筹钱,把他想买辆摩托车的四千多元钱先给你送来了,他说不急,等等再买,先让孩子念书要紧,我不肯收,他倒生气了,嫂子嫌少啵,你也不要急,腿也要多休养,等我秋季卖了螃蟹,这些念书的钱总会有的,这两个孩子不能让学费给误了!
旺财听了,鼻子又开始有点酸了起来。阿根家也不宽裕,去年养螃蟹都亏了十多万。
旺财吃着红糖鸡蛋,心有点定了,现在有了六千块,这两个孩子餐厅打零工一个月总有两三千块吧,再想办法凑点,大孩子目前的费用就没问题了,小的读高中费用会少点。就是秀芳的腿可不能拖着不治疗,医生说,其实还是要住院,既然要提前出院也没办法你们,不过,回家换药吃药马虎不得。
旺财哥,旺财哥在家吗,开门哦,我是你老弟小发哇,你赶紧开门,我还要去水泥厂上班。是山前村旺财的老朋友小发的声音。
来了,来了,小发,你不赶紧去上班么?
待旺财开了门,昏昏的灯光里,小发吓了一跳,旺财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呢,你是不是没钱急的,别急,别急,这是我两个月的工资五千元,从我老婆那里拿来了,我知道你家急着要用钱,先用着,我不急的。小发几乎话没说完也没进门就火急火燎地要走了,边上自行车边骂,这个到头水泥厂制度不是人定的,迟到一分钟要扣一百元钱,说完,不容旺财讲句感谢的话就一溜烟不见了。
旺财上班了。这几天午后老会下一阵特暴的雨,几乎把暑气都逼退了数百公里之遥。刚一热,就噼噼啪啪来一阵子,刚一热,就噼噼啪啪来一阵子,整个厂子里的工人们都开心极了。由于两个孩子不在家,加上有些疲劳,旺财也不肯加班,到钟点就要回去照顾秀芳,老婆没有人照顾是不方便的,小姨子也拿姐夫没办法,毕竟亲姊妹啊,没钱资助也就算了,再不讲人情就是动物也不如了。
八月底,孩子们回来了,扬眉吐气的样子。餐馆老板大方,见兄弟两个干活积极,人又聪明,格外地讨人喜欢。听说一个考取省中,一个考取航空航天大学,同样帮他们高兴,只是俩孩子家里条件不好,出来端盘子赚学费呢!结工资那天竟然多给了他们一千多元的钱,说你们干的特卖力,是加的工资,还说,要是明年假期可以再来,不会亏待你们。兄弟俩感激的很,不过也是推来推去的不肯接手,爹早说了,不准在外面贪人家便宜,要凭诚信凭本事吃饭。老板娘泪都出来了。人家讲定是加的工资,加工资是干的好的表现。没奈何只能接受,要不,倒显得不讲人情了。老板老板娘见他们收了,高兴的像小孩子一样地开心呢!
九月份的天依旧是炎热的,让干苦活的人极不舒服,不过,旺财倒是有一种热情似火的心情了。嘿,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这两个孩子供读出来,俩儿子是我们夫妻的精神之天,他们像一轮红日,亮堂堂地挂在心灵的天幕上。
旺财早晨上了班正干的起劲,只听得车间里都在窃窃私语,他凑上去听出了一个大概,说邻村的张阿仙和镇上的谈东华出逃的无影无踪,百来个人堵在他们家门口要账,都是出借给他们两个人的高利贷,加起来有五千多万,箱包厂老板老板娘就靠近五百多万。
旺财张大了嘴,在我面前哭穷,工资发不出,食堂菜金是卖纸板箱凑的,出借高利贷倒有钱啊!难怪小姨子今天看上去像死了她那条宠物狗一样的丧气。旺财待下了班,赶紧告诉秀芳这件离奇而气人的事来。
村上早上就传开了,秀芳说,张阿仙是你四姐夫的表妹呀,你四姐也有十八万打了水漂,你四姐牵线三姐家几个女儿,数目更吓人,加起来有一千多万,都血本无归!
旺财的嘴张的更大了,半天合不拢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都说没钱,这么多的钱哪里来的啊?
呵,金钱啊,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让人变的冷面无情,就是亲人在危难时刻甚至在死亡边缘也会见死不救。你也让人变的温情善良,就是自己困难重重也要去帮助那些紧急需要你的人。金钱啊,让人爱恨交加,又让人疑惑不解。这些,你、你们的经历中有过吗?想必很多人多多少少都遇到过吧!
就在前些年那个金风送爽,丹桂飘香的季节,省城又传来了大儿子的喜讯,国家在那所航空航天大学里选拔飞行员,儿子各方面特优秀,以第二名的成绩被选中了。旺财、秀芳接了儿子打来的电话,高兴的都快要跳了起来。
秀芳,秀芳,不要得意忘形啊,我赶紧打电话学校联系老二,让他也高兴高兴,哥是他的榜样,更是他努力学习的动力。旺财激动的手显得有些哆嗦,秀芳的眼泪在笑意间止不住地流淌。那不是别的,那就是我们好多农村人家实实在在的、与金钱物质关系不大的一种至上的精神荣耀。
这不,酷夏寒冬,渡过了,那就真正是张旺财一家子精神上风暖花开的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