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骄傲不允许你的灵魂属于任何一个人
老婆大人让发的红包,说不发就揍我,我也没办法呀!还说没人领也要揍我,我好无奈!!!
艾明雅不知道是谁给我取的一个笔名,但因为有名有姓的,常常被后知后觉的编辑惊呼,原来这是个笔名啊。久而久之,也不知道是谁开始管我叫艾老师,这一叫,居然从一句客气话叫得较起真来,上至编辑,外至家里的装修队工人,通通这么叫起来。不管江湖人称艾老师也好,雅姐也好,但我的老闺蜜永远唤我小雅,一个小字意味着不管我是到了三十岁,还是四十岁,都是她要照顾的妹妹,这种感觉,其实也是安全感。
时间一长,笔名居然比真名被叫得更多了。我有时候居然会恍惚忘掉自己的真名。其实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硬朗而直接,颇像一个男人的名字。在某些时候,我甚至认为,这个笔名,在弥补我某些个性方面的不足。
一个人可以有太多理由不喜欢父母给自己的名字。或许是觉得太土,或许是觉得过于稀松平常。在这个人人都可以用网络来掩盖自己身份的世界里,我们通通大刀阔斧地把自己的江湖名号从马某丽变成了玛丽再到Mary,于是,你就会很惊喜的发现,那个女汉子原来真名叫晓柔;我楼下卖炒粉的络腮胡大叔原来叫张纯洁。原生家庭的名字出卖了我们的内心,瞬间似乎被看穿了心事似地羞赧。
在某些人的眼里,我们到了五十岁,也是她的小字辈;无论跑得多远,也是“家贵”;无论职业套装穿得多么硬朗,在他心中,也是“婉婉”。过年回家,在那些我们避而不见的人口中,通通变成了细伢子,幺妹子。一回到水泥森林,我们又把江湖名号拿出来用,因为方便,如若与某人某群人不和,立刻跑掉重辟新天地,留给旧人们一个铺天盖地的“Lily”,你不需要记得我真的是谁。用我调侃某人的话:你情债欠太多,还敢用真名出来混,艺高人胆大。
但后来,一个名字用得久了,那个名字割舍不掉的东西也多了。我姑姑有句名言,说女人都是被叫老的。一开始是姐姐,后来是阿姨,再后来是奶奶。最后她变成了我孩子的姑奶奶。所以女人,是被别人叫得忘记了自己的。当年小清新的闺名,一结婚,立刻沦落到老公同事口中的“嫂夫人”,后来是“那个谁小张的老婆”,主妇们口中霸气外露的“那个谁的妈”,对门儿大爷口中“某大妈的儿媳妇”,洗车店老板直呼“那个谁,楼上1203那女的”。“那个谁”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女儿谁的老婆谁的妈还有住在楼上的那位姐。
母亲那一辈人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称呼,而且丝毫没有像我们这代人一样感觉到愤怒与无奈。原因在于她们这一辈子就是这样活着的,以女儿妻子母亲邻居的身份活着的,并且怡然自乐。她们觉得这就是“自我”,并不单独存在着,她们的岁月融在每一个称呼里平静到老。
而当下女人,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并且已经为了那个自己投入了很多。再让她们湮没自己,在长久的鸡毛蒜皮里忘记自己,真的会不甘心。
那日去一个小会所,碰上前来的女孩子都是90后,妆容通通糊得无懈可击。我和另外一位女友都不解。我们两位八零后的阿姨,说她们那样美好的年纪,怎么都喜欢戴着面具。她突然大笑起来,说你不记得我们当年也有过杀马特造型吗?这是一个道理。正因为年轻,太害怕不出彩;等到年近三十,终于走到lessismore的年纪,才恨不得天天一身黑或者一身红出门,单色简约连身裙是永远不出错的打扮。
正年轻,尚在寻找什么,才那样需要被看见,被记得,被认出,被区别。
细纹生,已经开始懂得要遗忘些什么。就知道有时候同化是一种安全感。一件黑衣走天下,不要被认出最好。有些事,有些被唤过的名字,只要藏在心里,被某人知道就好。
老闺蜜说,搬去杭州之后,钟点工没有到位,日日家务繁杂。想写几个字都很难,于是把工作台搬到茶馆,那个瞬间是断片儿的,生活是有了窗户的。
林特特说得更好,我的人生需要逗号。
在这个逗号里,我们不需要是那个身份证上的名字。不需要是谁的妈妈,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儿媳。上有老下有小的人生,需要喘口气。
人生行至而立,太容易就生起闷气,有了戾气。背后仿佛有个笼子,禁锢女人所有梦想。
所以女人都需要集体短暂逃亡。
我突然明白了我为什么喜欢“艾明雅”这三字。这个身份,不会长大,不会变老,不会结婚,不会生子,不会变成那个谁的媳妇谁的女儿谁的妈,即使现实身份如何改变,她依然是独立存在。这是文艺的我,是纯粹的我,是私密的我,这个身份,让我不会依附于任何家庭变成任何一种裙带关系,不受任何人的叨扰。她就是我内心的那个最赤裸的自己。这个身份是我私藏的骄傲。
所以我时常在我的女友把我抢走去短足时候,戏谑老公和孩子:对不起,我又要抛弃你们了。我的骄傲不允许我的灵魂属于任何一个人。
女友喷饭:就邀你去婺源看个油菜花武汉看个樱花而已,至于这么高逼格吗?
这一刻,是逃亡的艾明雅。我不在乎那日的樱花是否会被大雨刮落;我也不在乎那油菜花其实和我家乡门前漫天遍地的金黄并无不同。我在乎的是那一刻我拥着这个内心的名字,以及理解这个名字的人儿们一起去踏春看遍这大好山河,我才会更有勇气,更努力,去完成那另外几个名字给我的使命。有人叫我老婆,或者妈妈的时候,我才不会感到惧怕烦闷且无力承担。
年轻的女孩子们不会有这样的体验。她们还在追寻自我这条路上狂奔。她们很快就会知道,那个自我,会被拉扯,被分割,这个时候坚守这两个字,才是严峻考验。
一个女人,内心排名第一的那个名字那个身份,应该是笼罩着最快乐最自爱的光芒。这个名字才是1,后面所有的妻子母亲的身份,全部是0。没有这个1,其他的身份,毫无意义;即使为之付出,永不甘心,永觉疲惫。
我想每个女人其实都是可以找到她自己“艾明雅”这个身份的。一头扎进生活的深海,倍感窒息但是依然坚强向下潜行,终有一天会探及海底的斑斓,也终有一天会抓住那个崭新的自己,浮起来就看见海面的春天。
我们不会被自己遗忘,只要你努力不要遗忘。